秦揽秋望着帐顶绣的鸳鸯，想起昏迷前那一幕——
谢墨川挥剑斩断琴弦，木刺飞溅入她眼，而他头也不回地抱着慕流萤离去。
心脏确实疼，可眼泪却流不出来了。
她轻声道：“哭，也得有人心疼啊。”
没人疼，就不哭了。
青吟哭得更凶，几乎要背过气去。
就在这时，殿门被推开，谢墨川大步走了进来。
青吟再也忍不住了。
她猛地扑跪到他面前，重重磕头：“太子殿下！求您垂怜小姐一次吧！”
“当年她为了陪您流放，挨了相爷和夫人整整九十九鞭！鞭鞭见血啊！”
“相爷至今不肯原谅她，放言与她此生不复相见！小姐什么都没有了，只有您了啊！”
谢墨川身形一僵。
他看向床榻上的秦揽秋，她安静地躺着，纱布下的眼睛不知是睁是闭，唇色比宣纸还白。
他忽然想起流放路上那个雨夜，她发着高烧，却把最后一件干衣裹在他身上。
那时他问她为什么跟来，她笑着说：“因为殿下在这里呀。”
他不知道，原来陪她流放之前，她竟挨了整整99鞭！
谢墨川心头颤了颤，将她冰凉的手包在掌心。
“揽秋，孤没想到琴弦会伤到你。”他声音发紧，“当时只顾着她腹中孩子……”
意识到失言，他急忙改口，“孤是说，那孩子留着还有用……”
秦揽秋静静看着他眼底的慌乱，多可笑，连谎言都编不圆了。
“往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。”他抚着她的脸，承诺道，“这几日孤休沐，只陪你一人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，谢墨川像是要把亏欠的都补回来。
尚宫局送来十斛南海明珠，他一颗颗挑出最亮的，嵌成盏灯放在她床头：“这样夜里就不会暗了。”
她喝药怕苦，他便让人在蜜饯里裹上药丸，哄孩子似的喂她：“最后一颗，乖。”
慕流萤的丫鬟来请了三次，他一次都没见，连奏折都搬来她殿里批。
可秦揽秋的心，却像一片荒芜的雪原，再也生不出一丝温度。
她只是沉默地绣着嫁衣，一针一线，仿佛要把所有的痛都缝进去。
谢墨川从身后抱住她，吻了吻她的耳垂，低笑道：“总是绣嫁衣，就这么迫不及待嫁给孤？”
秦揽秋指尖微顿，轻声道：“是很迫不及待。”
但不是嫁给你。
这件嫁衣绣好之际，就是她彻底离开他的那天。
晚膳时，谢墨川明显心不在焉。
慕流萤的丫鬟又来了，在殿外哭哭啼啼。
秦揽秋放下玉箸：“殿下去吧。”
“不去。”谢墨川夹了块虾仁放在她碗里，“上次是孤疏忽了你，孤对她只是报复，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便好，平日里，自然是要留在你身边。”
秦揽秋垂眸看着碗里的虾仁。
说要留在她身边，却连她吃了虾仁便会浑身起疹都不记得。
第六章
她忽然感到一阵疲惫，借口疲乏早早歇下。
谢墨川抱着她躺了半个时辰，待她呼吸平稳，便轻手轻脚披衣离去。
雪地里，秦揽秋踩着他的脚印跟到慕流萤的寝殿。
刚靠近就听见“哗啦”一声脆响，像是瓷器砸碎了。
慕流萤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：“你还来这做什么？去陪你的准太子妃啊！”
“胡闹。”谢墨川声音无奈，“孤不是来了？”
“你这些天都在陪她！”
“只是愧疚……”他叹气，“毕竟伤了她的眼睛。”
一阵黏腻的接吻声后，谢墨川的声音再次软下来，“好了好了，不哭了，你要怎样孤都依你，好不好？”
慕流萤抽噎着，终于破涕为笑：“今日雪景正好，我要在你身上骑大马！打雪仗！”
满殿宫人倒吸冷气。
侍卫慌忙劝阻：“殿下万金之躯，万万不可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谢墨川轻笑一声，接着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，“上来吧，小祖宗。”
秦揽秋透过窗缝看见，谢墨川跪在雪地里，玄色蟒袍沾满碎雪。
慕流萤骑在他肩上，笑得花枝乱颤，手里攥着雪团往他领口塞。
他不但不恼，反而托着她腿弯往上掂了掂：“坐稳了，掉下来孤可不管。”
雪花落在秦揽秋睫毛上，融成水珠滚下来。
原来人疼到极致，是真的哭不出来的。
她踉踉跄跄往回走，心口的伤又渗出血，在雪地上滴成一条细细的红线，像极了那年流放路上，她背着他走过的血迹斑驳的山道。
秦揽秋自那日雪地一幕后，便再未踏出寝殿一步。
她只是安静地绣着嫁衣，金线在红绸上游走，一针一线，皆是诀别。
和亲前三日，侍卫送来一套崭新的骑射装，说是太子殿下吩咐的。
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猎宴，谢墨川要带她随行。
狩猎当日，雪后初晴。
秦揽秋踩着脚凳正要上车，忽听身后传来娇声：“姐姐等等我！”
慕流萤一袭桃红骑装，腹部尚未显怀，却故意扶着腰慢慢走来：“太医说多走动对胎儿好，殿下便允我一同来了。”
谢墨川过了一会儿后才上车，从始至终，他虽未与慕流萤交谈，可那目光却总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——
她咳嗽一声，他便递上温水。
她嫌马车颠簸，他便命人放缓速度。
她掀帘看风景，他便不动声色地替她拢紧披风。
似乎察觉忽略了秦揽秋，谢墨川轻咳一声，将茶盏往她这边推了推：“揽秋，喝口热茶。”
她没动。
他便又下意识地拿起一块蜜饯，却在递到一半时顿住。
那是慕流萤爱吃的杏脯，而秦揽秋，向来不喜甜食。
原来爱一个人，连细节都会刻进骨子里。
而不爱的那个，再怎么努力，也记不住半分。
秦揽秋轻笑一声，静静望着窗外飞掠的枯枝。
猎场之上，谢墨川一袭玄色大氅衬得他眉目如画，他翻身上马，对秦揽秋柔声道：“揽秋，孤去给你猎头白狐，做件新披风。”
顿了顿，他又补充：“慕流萤身子不便，你……多照看她。”
第七章
秦揽秋淡淡点头。
可谢墨川刚走，慕流萤便娇声道：“姐姐，我想骑马。”
秦揽秋蹙眉：“你有孕在身，不宜骑马。”
“可殿下说了，让你照看我呀。”慕流萤笑得无辜，“姐姐难道要违抗殿下的意思？”
秦揽秋沉默片刻，终究上前牵住缰绳。
可慕流萤刚上马，便猛地一夹马腹！
马儿吃痛，扬蹄嘶鸣——
她惊叫一声，从马背重重摔下！
“啊！我的孩子——”
场面大乱。
谢墨川回来时，白狐血还未干。
太医正战战兢兢地禀报：“慕姑娘摔断了一根骨头，所幸近日补药充足，胎儿无碍……”
慕流萤适时“转醒”，泪眼婆娑地抓住谢墨川的衣袖：
“墨川哥哥……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，可她、她也不能害死我们的孩子啊！”
谢墨川眸光一沉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您一走，姐姐就逼我骑马……我这般身子，哪能骑马？”慕流萤哭得梨花带雨，“她还不帮我拉缰绳，甚至……用针刺马！”
谢墨川猛地看向秦揽秋，眼中怒火灼人：“孤说过，孩子绝不能有事！”
太医慌忙跪下：“殿下明鉴！当时臣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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